本章人物:卓娅/艾恩/赫罗/女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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兜头一场雨带着初夏清晨尚未褪去的寒气,将整个柑橘园清洗了个遍。 雨后碧空如洗,清风如丝,叶片泛起青绿色光泽,叶稍坠着欲滴不滴的雨珠。空气里残留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,混合了植被的清新香气。
我在半山腰给柑橘树作日常养护,突然被不寻常的景象吓了一跳——一个人面部朝下,一动不动,四仰八叉地横躺在地上,小麦色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,还有大小不一的刀口。
赶紧扔下水管跑过去,我脱下橡胶园艺手套,把那人小心地翻过来。虽然被泥土糊着脸,也看得出她是个俊俏的少女。与卓娅类似的黑色劲装沾染泥水,嘴角一丝血迹已经干涸,右手臂一道长长的刀痕,还有少量鲜血一点点溢出,看着触目惊心,所幸虽长但不深。
“醒醒!你快醒醒!”
在我焦急的呼唤下,她皱了皱英气的眉头,微弱地哼了哼,眼睛半闭不闭,没有一点生气。
“你还能稍微动一动吗?你爬上我的背,我带你进屋。”
少女看起来瘦小,背起来才发现她还挺沉。乌云在雨后散去,日头使气温升高,加之走的是上坡山路,当我喘着粗气把她放置到床上时,一身大汗已经把衣衫都浸湿了。少女被浑身上下的伤折磨,表情痛苦,背后和额上出的汗比我更甚。
装好一盆温水放于床边,我浸入干净毛巾并拧干,轻轻擦拭她额头、脖子和裸露皮肤上的汗珠和泥水。当毛巾靠近伤口时,少女的口中偶尔溢出一两声细若蚊蝇的呻吟。
市区医院距离这个小山坡有两三个小时的来回车程,救护车还不一定能马上安排起来。我担心她等得太久,备受折腾,有生命危险,便想到一个更便捷的办法。虽然主宅有明文规定不准外人入内,但如果拜托艾恩悄悄过来做个快速紧急处理,应该能蒙混过关吧。
我拿起话机,输入诊所电话号码,就在按下拨通键之前,一只虚弱的手堪堪拉住了我的衣摆。
“不…不要打给家里人…”
我一惊,原来她是家族的人,可为什么会伤成这样,倒在属于自己地盘的柑橘园,还不肯去诊所就医?
“我没事的…这点小伤,很快就能自己痊愈。但如果让大伯和我姐知道,一定比现在还要慘十倍…”她看出我的疑惑,紧拧眉头,开启苍白双唇,吃力解释,“你能不能去诊所拿点药…?别跟艾恩说是给我的。”
断断续续说完,她又不知扯到哪处伤口,便哼哼着停止了跟我的交流。
根据她口中透露的有限信息,我猜测她是身份尊贵的本家后辈,看她受了伤不敢回家,不敢让家里人和艾恩得知,反而跑来柑橘园的熟练样子,推测不是初犯。
现在多说无益,赶紧救人才是首要任务。我戴上宽檐遮阳帽,在下巴处给绸带打了个蝴蝶结,顾不上换掉汗湿的衣服,急匆匆出了门。
……
头顶烈日,步行30分钟,我站在诊所门口,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好来取药的理由。眼角余光捕捉到卓娅和艾恩正从大厅并排往外走,我第一反应是跑到巨大的棕榈树后面躲了起来。
她们一边走路一边交谈,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存在。路过我躲藏的树干时,两人皆停下脚步,往我的方向看了两眼,过了几秒便继续交谈,恢复匀速步伐,逐渐远离。
那是我第一次在日光下看清卓娅的脸,虽然只有短暂几秒,却足够惊鸿一瞥,从此想象中的人有了具象。
精巧细致的脸型在下颌处迅速收紧,直挺的鼻梁弧线从容拱起,线条像教堂里的大理石浮雕一样细腻。细长又明亮的眼睛锐利得像孤傲头狼,透蓝双眸仿佛地中海清晨的薄雾,眉目间流露不怒而威的轻蔑。薄唇高傲地抿着,但因为秀致的唇峰,并不显得刻薄,反而优雅贵气。
我双颊发烫,心跳如鼓,似是而非的喜欢以自乱阵脚的躲藏收尾,大脑不自觉调出得救的记忆,午后蝉鸣和莺鸟啼叫都显得格外聒噪。
既想再多看她几眼,听一听她的声音,多保存一点关于她的记忆,生怕一转眼她就不见了;又害怕被发现,毕竟那个受伤少女特别嘱咐过不可以被别人知道。而且我现在满头大汗,衣服也因为照顾果园脏兮兮的,不是见她的好时机。
……
“出来吧,卓娅已经走了。”说话的是艾恩,声音隔着棕榈树传来。
胡思乱想被打断,我讪讪挪出树干,不好意思地低着头,抬起上眼帘看她,“艾恩医师,你怎么注意到我的?”
“刚才路过看到帽檐露出来了,躲也不会躲。”她有点好笑地看着我,开口问道: “怎么了?为什么要躲?”
“没怎么,我想拿点伤药。”刻意忽略掉她的第二个问题,在脑袋里快速搜刮借口,但话一出口却蠢得要命。
她看着我,没有说话,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,一副看我怎么演的样子。
“呃…夏天到了,最近柑橘园里体力活变多,我想准备一个急救箱。”我因为赶路而面色红润,一副身体健康的模样,实在不像受伤的人,只能勉强憋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。
“进来吧。”
今天的诊所难得一见的不算繁忙,艾恩从医师办公室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医药箱。我打开看,里面是所有应急用的药品和材料,她示意我可以直接拿走。
“艾恩…医师…能不能多给点止血用的绷带、纱布…还有止痛药?”我鼓起勇气,结结巴巴地问,感觉快要穿帮了。
安静打量着我窘迫的表情,她的眉眼意外地变得柔和,浅浅勾起嘴角,转身多拿了一袋专门救治伤病员的药材物品,递给我。
“拿去吧,这些够赫罗用了。今天的事,卓娅迟早会知道。”
艾恩从容淡定,故意拆穿蹩脚演技,我的脸尴尬得又红又热,只能连声感谢,一把拿起医药箱斜挎到肩上,快步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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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活了一个下午和晚上,凭借前不久在主宅诊所帮忙时学到的伤员护理技巧和知识,给赫罗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清创消毒,终于给大伤口止住了血、小伤口上好了药,缠上卫生的纱布,换上干净的衣服。
天蒙蒙亮,有鸟鸣声传来,我几乎一夜未眠,整个人累得够呛。小房子里唯一一张床被赫罗占用,我便窝在沙发上打盹。虽然很疲累,但我也睡得不深,很快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醒来。
“…不好意思,吵到你了。我看你睡着,就自己起来喝水。”赫罗满身歪歪扭扭的纱布,扶着桌子一瘸一拐走路,我的衣服在她身上宽松而不太合身,她略显可怜,还带点滑稽。
“哦…没事,我睡一下就够了,你去躺着吧,可以喊我打水的。”
把赫罗扶回床上,喂她喝下了水,我看她有点精神,就开口问:“你为什么伤成这样?”
“还不是对面势力那群垃圾,几个人打不过我,还敢摇人…咳咳…我听到几个小喽啰散播谣言,说我姐横空硬抢了他们老大的女人。我气不过就上去教训他们,没想到从不远处面包车又下来一群,我打不过就跑了。咳咳…”她说得激动,咳了起来,“等伤养好,我再带上真家伙回去狠狠地教训他们!”
“你姐是…?”轻拍她的背,给她顺气,心里莫名觉得这事与我有关。
“你是新来的?”她眨了眨眼,才发觉我确实面生。
我点点头。
“我叫赫罗,我姐是卓娅!她那么强大又优秀,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让人说三道四?其他黑帮怕死她了,只敢在背后说风凉话,我就是看不过去!”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,说到崇拜的偶像就手舞足蹈起来,又突然顿住,上下打量着我的脸,“你该不会,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女人吧?”
“…如果你说的是从赌场买回来的女人,那我确实是的。”听到那个名字,又回忆起得救的经历,心不禁漏跳了一拍。
“三个多月前,因为这件事,大伯大发雷霆,以家法惩戒长姐,不仅责骂得厉害,还关进地下室禁闭三天,断水断粮、鞭刑伺候。”赫罗摸了摸鼻子,好像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,“我知道家族对所有人都这么严厉,但当我偷偷去地下室,看到她双手被反绑在十字架上,血迹斑斑、伤痕累累,还是觉得很不忍心,就半夜送水和面包过去。结果居然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,还让我快滚。”
“当时在赌场,我被卖给一个黑手党老大,逃跑又被追上,在被打到没命前遇到了卓娅。我在求救中晕倒,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…在诊所疗伤时,才无意中听到她被处罚。”
我垂下眼帘,第一次了解到骇人的细节,光是听着都觉得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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